新華社北京7月12日電 題:“一生只干一件事”——追思北京人藝院長任鳴
新華社記者白瀛
7月12日晚,北京人藝70周年院慶大戲《嘩變》在首都劇場舉行本輪最后一場演出;而當天上午,該劇重排導演、北京人藝院長任鳴的追思會在劇院一樓排練廳舉行。6月19日,任鳴因病在京猝然離世,享年62歲。
他在近40年的藝術生涯中導演了90余部話?。凰靡簧`行了自己的座右銘:“一生只干一件事”。
“18歲時,就確定了自己一生的人生目標”
任鳴的藝術生涯是同改革開放同步的。1978年高中畢業(yè)后,自幼熱愛文藝的任鳴便立志做一名話劇導演。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1979年恢復招生,但三年只招一次,第一年沒參加考試,只能等三年。
其間,任鳴認真自學專業(yè)書籍,積極尋找實踐機會。在中央實驗話劇院《鑒真東渡》劇組跑龍?zhí)讜r,他因為認真引起了主演李法曾的注意,被引薦給中戲導演系教師白栻本,后來就經常到課堂旁聽。
1982年,任鳴如愿考入中戲導演系。他的同班同學劉偉至今仍記得,入學第一天大家圍坐在排練教室作自我介紹時的情景:“一位高個子同學,講述了自己堅持三年,義無反顧地努力,考入中戲導演系,這是他唯一的志愿、目標,現(xiàn)而今實現(xiàn)了。說著,他流淚了,哽咽了,同學們都被他付出的艱辛感動了。”
任鳴不但是這個班級的驕傲,更是無數(shù)師弟妹的楷模。后來成為同事的導演唐燁回憶,她第一次聽到任鳴的名字,是在中戲導演系課堂上。“他的名字是被老師提及次數(shù)最多的,他的作業(yè)常常被老師拿來當范例,尤其是畫面小品《小丑與孤兒》,更是作為優(yōu)秀作業(yè)分析、講解了三節(jié)課?!?/p>
“我比較自豪自己在18歲時,就確定了自己一生的人生目標,并且一路走下來沒有改變,沒有任何動搖。”任鳴生前接受訪談時說。
“我是人藝的兒子”
1987年大學畢業(yè),任鳴進入北京人藝。1994年,34歲的任鳴成為劇院歷史上最年輕的副院長。
1995年,任鳴因導演話劇《北京大爺》一舉成名。演出成功后,他到北京醫(yī)院看望80多歲的老院長曹禺,曹禺握著他的手說了三句話:戲是演給觀眾看的,戲要讓觀眾看得懂;要堅持人藝風格,但也要發(fā)展創(chuàng)新;要好好學習北京人藝總導演焦菊隱的作品。
任鳴曾坦言,這次談話是其藝術人生上的一個轉折點,也讓他長時間思考怎么傳承、發(fā)揚北京人藝風格。在他給劇院創(chuàng)作的數(shù)十部話劇中,以《北京大爺》《全家?!返葹榇淼木┪额}材寫實風格劇和以《知己》《我們的荊軻》等為代表的歷史題材寫意風格劇,分別繼承發(fā)展了以《龍須溝》《茶館》和《蔡文姬》《關漢卿》為代表的北京人藝風格的兩條血脈。
任鳴生前曾說:“我是人藝的兒子,人藝塑造了我,我在人藝成長,沒有人藝,我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。”
北京戲劇家協(xié)會副主席楊乾武認為,一個導演將自己的創(chuàng)作和一個劇院的傳統(tǒng)全部融為一體,這是任鳴對中國話劇的獨特貢獻。
“走近任鳴,是走進一個時代,進而發(fā)現(xiàn)時代與戲劇、時代與它的同路人的深層關聯(lián)?!睉騽W者、《任鳴導演藝術論》一書的作者之一徐健說。
上世紀八九十年代,商品經濟大潮下,話劇走入低谷。北京人藝副院長馮遠征回憶,當時任鳴的同學大多去拍影視劇了,但他始終堅守話劇?!拔蚁嘈潘囊簧切腋5模驗樗ν瓿勺约豪硐胫械氖聵I(yè),踐行著自己當年說的那句話,‘一生只干一件事’?!?/p>
國家話劇院原常務副院長、任鳴的師兄王曉鷹用“心無旁騖”“鞠躬盡瘁”形容任鳴的一生:非但沒有拍過影視劇,甚至到外單位排戲都不多,這在國內當代知名導演中是很少見的?!叭硒Q把自己的全部生命奉獻給了他熱愛的中國話劇事業(yè)和北京人民藝術劇院,給我們留下專注、踏實、善良、純真的人格風采。他用一生完成了自己的選擇,他的離世是一種藝術和生命意義的完成。”
“導演應該活在作品里”
1997年2月,任鳴加入中國共產黨。從此,他不但是一名要傳承北京人藝風格的戲劇創(chuàng)作者,更是一名黨的文藝工作者。
2003年,任鳴請戰(zhàn),冒著疫情風險投入創(chuàng)作,并帶領劇組成員深入街道體驗生活,于是有了表現(xiàn)抗擊非典的話劇《北街南院》。2008年,正準備帶隊出國演出的任鳴,從機場回到劇院投入創(chuàng)作,并率領主創(chuàng)人員赴災區(qū)體驗生活,于是有了反映抗震救災的話劇《生·活》。2020年,任鳴再次掛帥,導演了講述全民抗擊新冠疫情的話劇《社區(qū)居委會》。
“任鳴同志有著很強的黨性觀念,在國家和人民需要的時候,他始終不忘黨員藝術家的使命擔當?!焙腿硒Q共事十余年的北京人藝原黨委書記馬欣說。
2014年,任鳴成為北京人藝第四任院長。在繁重行政工作的同時,2021年他導演了慶祝建黨百年話劇《香山之夜》,為中國話劇的民族化作出了又一次有益探索。這,是任鳴導演的最后一部作品。
“任鳴院長說過,‘導演應該活在作品里,作品應該活在觀眾心里’,說過‘戲在,就會說話’。從這一點上講,他并未真正離去?!北本┤怂圏h組書記王文光說。